妻子为竹马守贞五十年(完)

妻子为竹马守贞五十年(完)

重回与昭元长公主大婚那年,看到风采依旧的她,
我却主动提出和离。
前世我为她放弃理想,屈居后宅。
我心疼她身有旧疾不能房事,主动认下身有隐疾的骂名。
直到她与世长辞,我整理她遗物时才发现,
原来成亲五十载,每年七夕,她都在作画怀念她的白月光。
我这才明白,原来她是在为另一个男子守身。
她在遗书里写道:“我与阿修,虽生不能同衾,但死要同穴。
既然如此,那我就成全他们。
再睁眼,我回到了大婚那一年。
这一次,我重拾长枪,平定南疆。
用一身军功换来与她的和离书。
昭元长公主寿终正寝后,我强忍悲痛为她料理后事。
她的丧仪和府中庶务全都压在我一个人身上,我有条不地安排好一切,就像过去的五十年那样。
人人都说我与昭元长公主柳芷柔伉俪情深,我身有隐疾,她都不曾纳男宠。
成亲五十载,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我在整理她遗物时,发现了藏在暗格中的一叠画像。

每幅画上都是同一个男子,落款是每年的七夕,加起来不多不少,正好五十张。
这时我才明白,五十年来,她都在为另一个男人守身。
最可笑的是,她不顾我身为驸马的颜面,留下遗书,要把合葬的位子留给画中男子顾修。
她说:【我与阿修,虽生不能同衾,但死要同穴。】
而这遗书上的内容,我竟是最后一个知晓。
我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她们说:“时渊做了一辈子的驸马,临了却被贬为面首,死后连与长公主合葬的资格都没有。
我与柳芷柔的养子思修忐忑不安地来给我请安。
他站在花厅里,有些无措,看向我时,眼底划过的同情却仿佛在肆意地嘲笑我。
柳思修是柳芷柔从雪地里捡来的孤儿。
她说她身有旧疾不宜房事,这辈子都不可能和我有孩子,不如收养一个承欢膝下
我对她向来言听计从,便将思修养在身边,悉心教导,竭力把他培养成栋梁之材
柳芷柔本就是千娇百宠的公主,照顾孩子的事情根本不会做,所以思修是我独自带大的。
我把他视作亲生儿子,捧在手心悉心养大。
呆立许久的思修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走到我跟前,犹豫道:“顾将军即将回朝,他以平清边关之功请愿,要入皇家族谱,名为母亲驸马,死后与母亲同葬。
我不发一语地看着柳思修,他心虚低头,声音几不可闻:”儿子是为母亲着想,这是她唯一的遗愿,我们应该满足她。”
让顾修与柳芷柔合葬,不如直接告诉旁人顾修才是她柳芷柔的驸马,而我只是横插他们一脚的卑鄙小人。
我“咚”的一声,放下手中的茶杯。

柳思修慌忙后退一步,不敢抬头,小心翼翼地补充道:”父亲若真心爱慕母亲,就别让她有遗憾吧。
他匆匆退出花厅,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从小与我一同长大的松青才抱怨道:“少爷当年可谓是将星再世,本可继承老将军衣钵,却为了昭元长公主放弃一切,在公主府操劳五十载,如今人没了竟要被贬为
面首,奴才真替少爷委屈啊!
“这思修少爷也是公子费心拉扯大的,如今胳膊时竟也往外拐。
我与松青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我为思修付出多少心血,他再清楚不过。
他都替我叫屈,我的心里又何尝不苦涩?
昭元长公主的丧仪过后,顾将军回朝了。
满头白发的顾将军扑在柳芷柔的坟前失声痛哭,几度晕厥
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最受世人追捧,一时间满京城都在传扬昭元长公主与顾将军的虐恋情深
她们说顾将军少年英雄,昭元长公主女中豪杰,最是登对,却被我这个废物鸠占鹊巢。
无人记得,我时家也曾满门忠烈,为国捐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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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修亲自上门求见,想让我开祠堂将他写入族谱
他一身素白孝服,比我更像是柳芷柔的鳏夫。他是为国立下无数战功的枭雄,根本不需我点头,族老们巴不得立马将他写进族谱。
而现在他不过是来看我笑话罢了。
他说:“时渊,我和芷柔错过了一辈子,如今我别无她求,只求死后能与她同穴,还望你能成全。
这话仿佛是在指责我不识抬举,成了他们二人的绊脚石。

柳思修立在一旁,看着顾修的眼神难掩激动。
我忽然惊讶地发现,柳思修的那双丹凤眼竟与顾修如出一辙。
许多往日的谜团突然被解开,怪不得柳芷柔总是看着柳思修的眼睛发呆。
原来,思修压根不是她捡来的孤儿,而是她和顾修的私生子。
思修,柳思修!可不就是柳芷柔思念顾修的意思吗?
枉我自诩聪明一世,到头来却发现欺我最深的也是我最亲近之人。
看来柳思修也是一早就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可当时顾修还被困在南疆,他只能依附我活着。
如今两人父子团聚,我倒成了多余的第三者。
我淡然一笑,回答道:”如你所愿。
顾修大喜过望,正要道谢,我却抢先开口道:”柳思修本是公主与你之子,不如借此机会认回他吧。
顾修瞪大眼睛,难掩惊讶:“她竟连这都不瞒你?
他误以为这是柳芷柔告诉我的,但我也并不想同他解释。
柳思修在我和顾修之间来回打量,终究是默认了我的决定
救国有功的将军父亲和我这个困在内宅的六旬老翁之间,应当不难抉择。
我没有理会柳思修愧疚的眼神,开口送客:“此事已了,将军请回吧。
说完,我便由松青搀扶着出了花厅。
走在公主府的回廊上,往事在我眼前浮现。
洞房那日,柳芷柔告诉我她身患旧疾不宜房事,只能委屈我辛苦隐忍。

她明知我有多么爱她,多么渴望得到她,但她还是骗了我
五十年来,我们相敬如宾,因此我从未怀疑过她的话。
可她却早就与顾修有了儿子。
我终于明白,原来我的娘子不是不行,只是跟我不行。
又想起她给柳思修取名时,不假思索的“思修”二字。
柳思修,“柳”思“修”。
她是在思念那个外出平乱边疆的顾将军。
我该恨的,可却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
只是觉得自己这一生汲汲营营,临了却是满目疮痍,实在可悲。
犹记得新婚夜,我红着脸对柳芷柔表白心意:”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如今我却觉得”早知如此绊人心,不如当时不相逢。
再睁眼,回到了成婚那一年。
南疆入侵,拿下南境数座城池,皇上在御书房彻夜商议对策。
太后召柳芷柔进宫陪伴。
我知道她为国忧心,所以为她料理内务,不让她有后顾之忧。
翌日,她乘轿回府。
看到我,她说:“时渊,顾少将军大义,愿领兵出征南疆,你该谢他为我们维护一方和平。
没等我回答,她继续道:”他明知此行凶险,却愿意牺牲自己一人,救了南境数万百姓,也救了你父亲留下的宋家军。
前世顾修主动出征,刚开始确实打退敌兵,他也如愿变成了拯救百姓的英雄。

可正当他得意的时候,后方粮草却被敌军烧毁,城中陷入断粮的危机,百姓们被困其中。
战争使得当地饿殍遍生。
柳芷柔心疼她的心上人受此苦楚。
于是以百姓之名,进宫苦苦哀求,甚至提出自己愿主动和亲,只为将顾少将军救出。
因此朝廷割让了十三座城池,赔偿了十万两黄金给南疆。
南境是我时家世代驻守之地,时家儿女誓死守护南境疆土,柳芷柔却轻易让了出去。
但重来一次,我绝不会再割让父兄用性命守下的南骗
我坚定地对着她道:”柳芷柔,南境是我父兄用命守住的,我绝不会让。
柳芷柔没想到我会反驳,皱眉道:”时渊,安安分分做你的驸马不好吗?何必要掺和南境之事?”
我轻嗤道:”他顾修从未上过战场,让他领兵,不是拿南境百姓的性命开玩笑吗?”
柳芷柔似乎有些震撼,她握住我的手说:“驸马,我知你忠君爱国,但阿修少时于我有恩,他在朝中处境艰难,领兵出征是他唯一的出路,你就成全他吧,可好?”
可是柳芷柔,你真的是为了报恩吗?
你们无媒苟合,生下儿子,出兵南疆难道不是为了给自己留退路吗?
我避开她灼热的目光,沉声道:“难道要为了他的一己私欲,牺牲南境十三城的百姓吗?
柳芷柔挪开手,眉间凝起怒意。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发火的样子。

这日过后,她再没回过府。
我拿出了尘封已久的长枪,重新操练。
父亲从小就对我要求严格。
弓马骑射,我都是样样拔尖的。
但柳芷柔不喜欢我舞刀弄枪,所以回京后我将这些刀枪都封进了库房里,学着京城的贵公子们吟诗作对、附庸风雅。
可如今我才明白,她不是不喜欢我舞刀弄枪,而是不喜欢我这个人。
朝中因为派谁出征的事吵翻了天,我请战的奏折却没有回音。
辗转打听才知,皇上根本没有收到我的奏折。
想来应当是被柳芷柔拦下了。
她为了促成顾修挂帅一事,竟胆大妄为至此。
在柳芷柔的推波助澜下,拥护顾修挂帅的一派还是略胜一筹,顾修和前世一样,被封为镇南大将军,挥师南疆。
圣旨定下那日,柳芷柔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脸。
她说:“夫君安心在京做你的驸马便可,南疆之事不用你操心。
我爱了柳芷柔五十载,为她放下国仇家恨,一心做个贤德的马。
可她心中却只有另一个男人。
悲凉之感从头皮蔓延到脚底,我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
柳芷柔察觉到我的冷意,收敛笑意,柔声道:”忘了你父兄的仇吧,以后安心做我的夫君。
我忍不住轻笑。

她的夫君?谁的夫君会五十年不能与妻子同房?谁的夫君会被妻子欺骗至此?
我冷冷地看着她,眼底只剩失望。
柳芷柔突然有些无措,想牵过我的手,却被我避开。
我不怒反笑,回道:“我明白了”
说完,我转身离开,把她的挽留抛在脑后。
从前都是我追在她的身后,对她嘘寒问暖,为她洗手作萎汤。
以后,再也不会了。
手指轻轻摩挲着红缨枪的枪头,我想起被困在后宅的上辈子。
南疆不灭,我有何颜面去见时家的列祖列宗…
圣旨下来后,顾修的名声见长,人人都道顾将军大义,为国献身。
但前世的结局是他败得溃不成军,是柳芷柔带着南境十三城和亲南疆,才救回他的性命。
南疆收了十三城后实力更甚,借此剥削了朝廷十余年,大盛王朝风雨摇。
而我因为收养了柳思修,困于后宅,失去了重振时家军的最好时机。
重活一次,难道我还要继续碌碌无为?
一个计划在我脑海中诞生
翌日,我去宫门口求见皇太后。

太后也是将门出身,与我祖母是手帕交,只是一个入了深宫,一个常驻南境,鲜少有交集。
前世正因为太后对我的照顾,柳芷柔才能以女子之身在朝廷上占了一席之地,以庶出之身得封长公主。
太后迫不及待宣我觐见,看到我时忍不住抹泪。
可听说了我的来意,她却皱起了眉:“陛下已经下旨让顾修挂帅,朝令夕改,恐怕为人诟病。
我知道她不会马上同意,不慌不忙地回道:“我自小熟读兵书,又在军中长大,父兄早已研究出了缜密的计划,奈何还没有实行便为国捐躯,现如今,只有我知道南疆的弱点,这是痛击他们的最好时机。”
前世,南疆收下南境十三城后,就大肆屠杀南境的百姓,烧杀抢掠,搞得民不聊生。
可见和亲也并非良策,可止战一时,不可止战一世。
我眼中的坚定,令太后动容。
见她态度松动,我将改良的十字弓图纸呈到她面前,将作战计划大概地叙述了一遍。
太后沉吟片刻,郑重道:“去吧孩子,做你想做的,我们将门之后,应当如此。
大军开拔前,我没等来皇上的换将诏书,反而等来了柳芷柔捡来的“孤儿”。
差点忘了,此时的顾修刚从皇家寺庙里回来,准备出征,
半年前,柳芷柔就以祈福为名在皇家寺庙里住过一阵子,她拿先帝当挡箭牌,自然没人怀疑,正好方便她偷偷产子。
柳芷柔说这是她从路边捡来的孩子,天寒地冻,她于心不忍。
回想前世,我为她的良善而动容,心疼这被人遗弃的男婴。
如今想来真是可笑,竟被他们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柳芷柔看向孩子目光非常温柔,即便孩子大哭不止,她也没有丝毫不耐烦,而是手忙脚乱地轻哄着,与她平日清冷的气质格外不搭。

她期待地看向我,希望我能上前给她搭把手。
可我却避开她的视线,并不想上前帮忙。
前世,我怕哭坏了孩子,早就上前接过,搂在怀里轻哄,连思修夜里睡觉,我都不肯假他人之手,亲自抱在怀里哄,没有睡过一个整觉。
人人都说昭元长公主夫妇心善,连路边孤儿都当做嫡子培养。
那时,我还因为能与她一同被人夸赞而沾沾自喜。
如今真是为自己的愚蠢汗颜。
见我不动,柳芷柔只好将孩子交给奶娘照顾。
她轻舒一口气,对我说道:“阿渊,稚子无辜,咱们膝下无子,就把她当作亲生儿子养育吧。
我淡淡扬起笑,在她期待的目光下吐出两个字:“不行。
柳芷柔的表情僵住,她拿出长公主的威严反问道:”为何不行?难道我堂堂长公主养不起一个孩子吗?你满口天下苍生,南境百姓,怎么连一个襁褓中的婴儿都不愿意救?
从前我对她向来有求必应,因此听到我的拒绝,她立马怒发冲冠。
无视她的愤怒,我缓缓据了口茶,才开口道:“因为我没空照顾他。
柳芷柔立马反驳道:”你日日待在府中无所事事,怎会没空?
“事关朝中机密,长公主就不必知晓了。”
不等她说话,我就起身离开了花厅。
柳芷柔在我身后气急败坏地叫喊:”时渊,你是什么意思?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我没有理会她,我很好奇,等到陛下换将的圣旨下来时,柳芷柔又会是什么反应。
顾修出征那日,天公不作美,天阴沉沉的。

他一身黑色铠甲坐在高头大马上,受万民景仰。
柳芷柔穿了与他同色的衣袍,站在人群的最前方。
大军开拔,缓缓往城门口而去。
柳芷柔跟在后面,一步一叩首,口中念着:”愿将军战无不胜,早日凯旋。
这一幕看得满城的百姓热泪盈眶,纷纷夸赞柳芷柔重情重义,顾大将军英勇无畏。
为了黎民百姓,相爱却不能相守的两人出尽了风头。
然而,柳芷柔的祈愿并没有实现。
顾修对上南疆的第一战都吃了败仗,十万大军折损过半。
原本拥护顾修的百姓们开始大骂他是废物。
南疆连破三城,直逼京师,京中人心惶惶,柳芷柔如前世一样请旨和亲。
金銮殿上,皇帝愁容满面,就要应下时,被快步而来的太后喝止。
“皇帝,我大盛儿女,铁骨铮铮,只可死战,不可投降!
跪在中央的柳芷柔闻言一愣:“母后这是何意?”
“太后有旨,命我挥师南下,消灭南疆。
殿外,我一身银甲,缓步而来,替太后回答了这个问题。
阴沉的天空突然被艳阳刺破。
耀眼的阳光酒在我银白的铠甲上,映出柳芷柔震惊的神色

柳芷柔脸上的震惊很快化为愤怒,冲我吼道:”时渊,谁准你在这胡言乱语的,给我回去!”
她生怕我抢了顾修的主帅之位,瞬间慌了。
我没有应声,冲太后微微领首,就见她转向皇上说道:”皇上,先帝曾言,国之疆土,寸土不让,时家军永不投降。时渊秉承遗志,定能夺回失土,荡平南疆!”
皇帝的脸上闪过一丝动容:“母后说得有理,是儿臣糊涂了。时渊听命!”
柳芷柔不惜以下犯上,打断皇上的话:“陛下为何朝令夕改?这样岂能服众?
皇上沉下脸,怒斥道:”朕与母后的旨意,岂容你置喙?给我回去闭门思过。
这番警告完全不留情面。
柳芷柔噙着泪,狼狈告退。
同时,我郑重跪地,领旨谢恩。
三日后,我带着大军出发南疆。
柳芷柔站在人群中盯着我,眼底划过一丝怨毒。
但她怎么想已经与我无关了。
这一次,我要完成父兄心愿,击退南疆,守卫南境边城。
大军行至南境不过三日,柳芷柔竟带着一众府兵尾随而来。
她以我家属之名,请求随军。
顾修也以将功折罪为由,要留在军中尽一份力。
我知道,他是想留下来看我的笑话。
他连吃败仗,当然不相信我能击败南疆,力挽狂澜。

柳芷柔一身红色骑装,英姿飒爽,令我有瞬间的恍惚。
当年,她就是这般英姿勃发,勾走了我的魂,害我晚景凄凉。
柳芷柔利落翻下马,一步步朝我走来,难得没有去管身后的顾修。
她温柔地拉过我的手,说:“阿渊,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南境,你可否带我去看看你长大的地方?”
主帅帐中已经坐满了人,只等我进去议事。
她想用美人计害我失人心,也未免太过幼稚。
若是前世,我定会因她一时的温柔冲昏了头,不计后果地抛下手上的一切事务。
可是现在,她如何能与我的大业相比。
我挣脱她的手,淡淡道:“我还有事要忙,这段时间顾将军想必已经熟悉了南境,不如让他作陪吧。
他们不是透憾没能相守一生吗?那我就多给他们一些相处的机会。
顾修的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他轻扯柳芷柔的衣袖道:“柔儿,我陪你去转转吧?
柳芷柔愣了一下,犹豫地点了点头。
离开了皇宫那座牢笼,他们二人玩得不亦乐乎,直到半夜才归营。
翌日,我们开始议事时,顾修才突然衣冠不整地闯入,告罪说自己迟到了。
众人碍于面子,没有多说什么,但脸上却隐有不屑。
我继续讲着我的计划。
顾修的为人,我再清楚不过。
他看似把兵书背得滚瓜烂熟,实则纸上谈兵,毫无实战经验。

前世仗着柳芷柔的帮忙,他才能混到大将军的位置。
所以坐在帅帐中,面对这些时家军里的得力干将,他根本插不上话
见柳芷柔在军中不能帮上他的忙,顾修对她渐渐冷了下来,转而接近时家军中的其他副将。
他的秉性,我也略知一二。
前世他在军中手段了得,周旋于各位副将之间,将他们的功劳占为已有。
这事是时家军的副将传信给我的,我不想因他破坏我们夫妻感情,所以从未对柳芷柔提过。
如今看来,他对柳芷柔也并无几分真心,更多的是利用。
我安排顾修为军医打下手,帮伤兵包扎伤口。
柳芷柔质问我:“顾修熟读兵书,你怎能让他去做这些小事,浪费他的才华?
我回呛道:”战场无小事,如果他不愿意听从军令,就不该留下。
柳芷柔愣住。
我显少发怒,冲着她更是第一次。
我俩不欢而散。
柳芷柔走出帅帐,对着外头的高大身影柔声道:”阿修别怕,我相信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你一定能为自己正名的。
站在我身旁整理沙盘的宋澜不悦道:”你这正经驸马还在呢,她就那么迫不及待要红杏出墙了?”

她是我爹收养的孤女,自小哥哥长哥哥短地跟在我屁股后面,此次也是见我挂帅,所以闹着要来帮忙。
柳芷柔如此明目张胆地和顾修调情,若不是我拦着,宋澜早就出去跟她理论了。
她丝毫没有收敛声音,这话就是说给外头那俩人听的。
顾修爱面子,沉着脸就离开了。
柳芷柔高喊着他的名字,随他而去,想来两人又是一番柔情蜜意。
按照我的计划,大军一路高歌猛进。
我们一点点将敌军赶出关外,也迎来了最后的决战。
这一天,我等了十五年。
前世被情爱冲昏了头,才会忘了自己身上的责任。
但我没想到最后关头,南疆竟然聪明了一回,从后方包抄了我军营地。
军中得力的副将都有了各自的任务,我镇守军营,也抽不开身。
不得已,我求到了柳芷柔面前。
她带了一众府兵同行,若是她愿意派出府兵截住南疆援兵,困局便迎刃而解。
但我没想到,柳芷柔却在此刻给我使绊子。
她说:“只要驸马答应回京后为阿修请功,本宫就即刻出兵。
我看着她云淡风轻的表情,第一次想狠狠地扇她一巴掌。
这么想着,我也就这么做了。

前世,她为了顾修,孤身和亲南疆,就为了救他一命。
如今数万将士的性命摆在她眼前,她却要跟我谈条件。
我没有再看她高高肿起的脸,淡淡道:“既然公主不愿意,就当本将军今日没来过。
柳芷柔扯住我的衣袖,追问道:”你还能找谁帮忙?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此战功亏一吗?
我回身望着她,冷笑道:”原来你也知道这样会让这么久的努力功亏一篑,那你可曾想过数万将士的性命?可曾想过南境十三城的百姓?
柳芷柔无言以对,只是愣愣地看着我:
我突然涌起一股难言的疲惫,不想再看到她这张脸。
只淡淡道:”你若愿意帮我,事后我会向陛下说明,顾修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至于没有的,我也不能帮你欺骗圣上。
柳芷柔静静地站在那里,美眸出神地望向我。
我轻轻伸出手,细心地帮她理了理披风上的狐裘,柔声道:“我知公主心中唯有顾修一人。
听到我的话,她猛地一颤,满脸震惊地转头看向我。
她红唇轻启,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张张合合,欲言又止。
也许是出于对我的愧疚,她连夜派府兵出发。
后方的南疆援兵尚不成气候,很快就被解决。
但在最后的决战中,我还是受了伤。

对方的冷箭射中我的胸口,只差毫厘,就会射穿心脏。
那一刻,黑暗席卷了我,我以为我又会含恨而终。
再睁眼,我发现自己躺在营帐之中,军医已经帮我包扎好了伤口,几位副将正忧心忡忡地聚在我的营帐里。
他们见我苏醒过来,急忙凑上前向我票报战况。
说到最后,他们才犹犹豫豫地告诉我,顾修在逃跑中威了脚,柳芷柔正在照顾她。
失落吗?还是有的。
相伴五十年,我爱她入骨,但她爱的人却不是我
这时,宋澜走了进来,她坐在我床边,掩不住的担忧:”阿渊哥哥,你别多想,先养好身子。
她虽比我小三岁,但向来贴心懂事,母亲去后,她将时家料理得并并有条。
前世,我为了柳芷柔留在京城,与她相隔甚远,却每年都能收到她的来信,问我是否安好。
看见她,我心中一软,温柔笑道:”我没事,养几天就好了。”
宋澜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把脸贴在我的手背:”阿渊哥哥,你还是这么不会照顾自己,以后留在南境,我一定要好好看住你。
我笑而不语,她紧接着又说起许多童年趣事,帮我缓解心情。
宋澜一行人走后,营帐里熄了灯,柳芷柔这才带着一身寒气走进来。
她为我掖了掖被角,又伸手探了探我额头的温度。
微弱的烛光里,她眼中的担忧不似作伪。
可我差点没命的时候,她却在照顾崴脚的顾修。

我永远也不及顾修在她心中的地位。
前世我以为她真的只是因为小时候的情谊才对他多加照拂。
重来一次,我只怪自己瞎了眼,竟没发现这些细微的证据。
她在画上题字:“此生无缘,来世再续。
让我这么多年的付出都成了笑话。
我爱她五十载,竟比不上他们一起长大的十年。
哪怕看到她藏在暗格里的画像,我都还存着一丝妄想,她的心里会否有我一席之地。
但今日种种,让我彻底死心。
我不要柳芷柔了。
今生重来,我放她再续前缘。
我淡淡开口:“回京后,我们和离吧。
柳芷柔瞬间抬眸看我,脸上闪过一丝惊慌:”阿渊,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见我不答,她慌忙连同被子一起搂住我:“你说过,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难道你想离开我了吗?
难得她还记得洞房时我说过的话。
可她这一抱却压到了我的伤口,胸前很快渗出血来。
“阿渊……””柳芷柔吓白了脸,急忙大喊,“来人,来人呐。
军医很快进来,检查了我的伤口,重新上药包扎。
长公主难道不知道将军差点伤及心脉吗?他现在可受不起折腾啊!

柳芷柔面露愧疚,不敢看我。
她放低姿态,问了军医许多要注意的地方,–记下。
这让我想起了前世风寒时,她也曾这样悉心照顾我。
那时我以为这就是爱情。
但后来才知,这不过是她愧疚使然,施舍的一点善意而已。
比起她对顾修那样浓烈的爱意,实在不值一提。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接下来几天柳芷柔都留在我帐中,忙前忙后地照顾我。
我告诉她不必如此,她却不听。
她以为我说和离只是一时意气。
为了哄我开心,顾修受了风寒,她都没去看望。
她说她又不是大夫,去了也没用,还说我是她的驸马,她应该陪着我才是
宋澜来看我时,柳芷柔的脸色明显阴沉了下来。
她指责宋澜不识礼数,不顾男女大防。
宋澜是个直肠子,说话向来不会拐弯,她嘲讽道:“你若真心爱慕阿渊哥哥,就不会在他昏迷不醒时守在另一个男人的身边。
这话让柳芷柔气红了脸,却又无话可说。
我拦住宋澜:“澜儿,我和她的事,你别管。

柳芷柔露出受伤的表情:“时渊,你是在故意气我吗?
我回道:“澜儿是我父亲的义女,我们只是兄妹,长公主不要误会。
柳芷柔露出委屈的神情。
看着她这般作态,我却无动于衷。
宋澜最终还是主动出了营帐,给我机会说个明白。
四下无人,柳芷柔不顾颜面跪在地上:“阿渊,以前是我不好,求你给我一次机会.
我轻声打断她没说完的话:“此生无缘,来世再续。你心中是不是这么想的?”
柳芷柔農惊地瞪大眼。
她可能在奇怪我怎么知道她心中所想。
但这不就是她前世的遗愿吗?
柳芷柔惊慌地拉住我的衣角,解释道:“阿渊,我对顾修没有这样的心思,你相信我。
我甩开她的手,淡淡道:”就算这些都是我误会你了,那么你和她的儿子呢?你不是说你不能房事吗?”
柳芷柔委顿在地,终于无话可说。
我伸手理了理自己微乱的衣襟,轻声道:“我不怪你,我只是也想做父亲了。
从前我怕伤了她的自尊,不敢提起生孩子之类的话。
她说身有旧疾不能行房,我就与她分房而眠。
哪怕年轻时被满京权贵嘲笑我身有隐疾,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我也毫无怨言。
可到头来,她竟然是在为另一个男人守身。

这一世,我不会再这么傻了。
南疆一战大获全胜,南蛮子元气大伤,被赶回老巢,近十年都不可能再出来蹦跶。
前世烧杀抢掠,屠杀百姓的景象也没有再重演。
大军凯旋回京。
我将递上奏折的同时,也请旨和离。
朝野震惊,主动请离的驸马,我还是古往今来第一个。
我的理由也很充足,柳芷柔与顾修有私情,我愿意退位让贤。
柳芷柔请求皇上收回成命,但都无果。
我是拿兵权交换,岂是她几句话就能改变的?
柳芷柔最后追到了时家。
再见到她,我几乎认不出这是曾经风华绝代的昭元长公主。
她脂粉未施,脸色苍白如纸,短短几日,竟瘦得形销骨立。
一见到我,她便不顾一切地扑到我脚边:“阿渊,你当真不要我了吗?你明明说过你会爱我一辈子的。
我后退三步,与她拉开距离:“你喜欢顾修,就应该勇敢地去求皇上成全,而不是在这里纠缠我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已经嫁给你,你才是我的驸马。”
她脸上的眼泪鼻涕混成一团,我从来没见过如此递遢的柳芷柔。
这一刻,我突然为顾修感到悲哀。
他为她担下所有罪责,最后被关进皇陵自省。

若是柳芷柔能有所担当,扛下罪责,便能救他一命。
可她却不敢为了顾修触怒龙颜。
如今,在我与顾修之间,我是最佳选择,所以她才会来求我。
爱上这样一个女人,是我们两个人的悲哀。
“柳芷柔,早知如此绊人心,不如当时不相逢。
我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出这句话。
她流下悔恨的泪水。
五十年的纠缠,也该到此为止了。
我不后悔曾经爱过她。
但不会再爱了。
重来一世,我不愿再做圈养在后宅的宠物,只想做一匹自由自在的马。
我想回到南境,回到我长大的地方。
不久后,我上书请奏,带领时家军永生驻守南疆。
皇帝应允,还我兵权。
在我有生之年,南疆不敢来犯,南境百姓安居乐业。
而没了我的帮助,柳芷柔这辈子只能背着水性杨花的骂名孤寡一生。
顾修被关在皇陵中,此生都不得出。
曾经被人传唱虐恋情深的两人,如今却臭名远扬。

人们编出了无数话本子来为我歌功颂德,也指责他们二人的无耻行径。
我穿着一身银甲,骑着高头大马,巡视边境。
远处,不知是谁一箭射下空中飞翔的大雁。
我回眸一看,就看到一身水蓝骑装的宋澜冲我露出两排银牙。
她眉目如画,手上提着那只大雁递到我面前。
“以雁为礼,天地为证,哥哥娶我可好?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原来我也被人放在心上,热烈地爱着
本书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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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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